Page 13 - 银生文化2015年第4期

·归 来·王潇跃

福一直在家里帮着做些事情，供王顺读书。王顺却 经不止一次听到过村里的光棍汉拿香草开玩笑。他
不争气，好不容易考上了高中，却在高中期间迷上 是不太正眼看香草的，香草看他的眼睛不像是看小
了上网，最后竟然什么大学也没有考上。 叔子的眼睛，倒像是要把他给吃了的样子。有时候
又不像，像是要吃又舍不得吃的样子，他说不上来。
当他终于在加油站加了些油，讨了些水喝之后， 或许正是因为这眼神，让他不愿与嫂子亲近。哥哥
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躺在摩托车上的王福渐渐散 死了，香草会是怎样的心情？他猜不透。他从来不
发出一些他并不熟悉的味道，那是混合着雨水和汗 懂嫂子。
水的味道，还有阳光空气与死去的肉体产生的莫名
气味，是一种热烘烘迎面而来的气息，那样的气味 他把哥哥背在身上，然后用已经断开的绳子把
有点让人着迷，又让人有点害怕。 他们绑在一起。离家的路已经不远了。

他用剩下的最后几块钱买了一碗米干，三口并 哥哥就这样紧贴着他。他觉得连心脏也是一起
作两口地吃了。除了一天前吃了那碗面条之后，他 跳动着的。他们的心，一直是这样一起跳动着的。
一直没有再吃过一点热气腾腾的东西。肚子里空落
落的，骑着车也感觉轻飘瓢的，没有一点实在感。 当他背着哥哥回到大蛮庄的时候，已经是第三
天清晨。那是一条他熟悉的山路，他常年在这条路
因为长时间在路上奔波，用来固定王福的绳子 上走着，他小时候跟着哥哥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
在与床板的摩擦中咔的一声断了。在一个拐角处， 去远远的乡上读书。有时候走不动了，哥哥就弯下
王福被甩出了路面，顺着偏坡一路滚了下去。王顺 腰来背他。他在哥哥背上开心地大笑，有时候还会
赶忙在路边停了车，连滚带爬地跟着下了坡。幸好 把山上的粘粘草粘在哥哥头发上，然后引来一顿骂。
身上裹了棉被，也没怎么磕碰。 哥哥有时候恼了，会不管他，然后跑得远远的，在
路旁的草木间躲起来，让他找不着。他自有办法，
当他把哥哥抬回到路上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 只要他站在路上装作要哭的样子，哥哥又马上从草
他躺在哥哥身边，看已经晴朗起来的天空，眼泪又 丛里出来了。
下来了。他现在是真的感觉孤单了，妈妈该多难过呀，
他不敢想象。她一定是趴在门框上，一个劲地抹眼泪， 他骑在熟悉的山路上，心情渐渐变得轻松起来。
一把又一把地抹，后来连手背都湿了，又用围裙抹， 他想哭，又想笑，这样的状态让他的喉咙有点发紧，
再后来连围裙都湿了。她就是那样哭的，他记得很 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清楚，他爹死的时候，她就是那样，一个劲地掉眼泪，
却听不见一点声音。她的伤心是无声的伤心，伴随 就这么回来了，他和他的哥哥。
着流不尽的眼泪的伤心。他那年幼的侄儿呢，会不 大蛮庄已经醒了，各家屋上起了炊烟，端午节
会很伤心？应该不会吧，他甚至对自己的爸爸不太 的粽子香得整个寨子有点迷人。他饥肠辘辘地贪婪
熟悉，他们偶尔回家一趟，孩子也总是躲在香草怀里， 地使劲闻着清新空气中这一阵又一阵飘来的香气。
不见他与王福有过多亲近。他的嫂子香草呢？谁知 妈妈一定已经做好了粽子等着他们回家呢。
道呢！他有时候简直怀疑广州是一个狼虎之地。为 他停下摩托车，轻轻地拍着身后王福的肩膀，
什么到了那里的女人，都变得漂亮，有钱，然后不 说 ：“哥，咱们到家了，吃粽子了。”
再喜欢大蛮庄里的男人？他奇怪。但又不知道缘由。
他嫂子香草就是这样，让男人们喜欢，但是她对那
些男人们，又不远不近的，总是让人挂着心。他已

2015·4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