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1 - 银生文化2015年第4期

·归 来·王潇跃

去把人找来帮忙的时候，哥哥说不定被什么山猫野 先吃点东西，然后等雨停了再走。他心里这样盘算着。
兽给拖走了。再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没人 他看着雨水就这样无遮无掩地浇在哥哥身上，
愿意帮他们。
哥哥一定是凉透了。他再次从厨房出来，把绑在摩
他仿佛一生中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主，他完全没 托车上的绳子解开，抱着哥哥又进了屋。床已经被
料到这一次需要他来做这样的主。 拆了，他就把哥哥放在火塘边，这样边煮着面条边
烤火。
他只好靠自己了。
他把挂在门前的破旧毛巾取下，淹了一把水， 他没想过他哥就这样没了。他以前想着，如果
认认真真给他哥洗了一把脸。他哥的脸黑里带黄， 他和小芹结婚，他哥必定是开心的。小芹小时候来
又有点惨白惨白的样子，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睡着了， 他家里玩，他哥也是喜欢这个小妹子的，带着他和
不像是死了。他又把自己穿的迷彩服脱下来给他哥 小芹去田里捉黄鳝也高兴得很。他们没有妹妹，所
穿上。迷彩服还是两年前哥哥买给他的，他们刚打 以对女孩子总是又想亲近又怕亲近，但是对小芹却
算出门割松香的时候，王福就在他们的乡街上买了 是从来不生分，像自家妹子那样。转眼已经不见小
这么一套装备给他。长年累月在山上奔走，这样的 芹好几年了，也不知道他哥还记不记得。王顺边呼
衣服最合适，不怕淋雨，不怕曝晒。最重要的是， 啦呼啦吃着面条边想着这些有完没完的事。如果小
一套衣服能够穿好几年。王顺毕竟是年轻小伙子， 芹嫁给了他，他哥一定高兴极了。
有时候下山采买东西的时候也十分注重仪表，比哥
哥讲卫生，偶尔还把衣服换下来洗，所以衣领袖子 端午节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天像漏了底的水
上的污垢还没有那么厚。王福很多时候不管那么多， 缸，总是淅沥淅沥下个不停。他决定出发。
他每天比弟弟多做着太多活计，当哥的就是当哥的，
总是比弟弟要厉害一些。太高的山崖他是不让弟弟 他冒着雨把王福再次抬到摩托车上，他担心一
去的，太陡的坡他也一个人爬，王顺还没有讨媳妇， 路颠簸绑坏了哥哥，又拿棉被裹了一圈，然后用绳
他可不想王顺有什么闪失。 子把哥哥和床板固定好。再给他身上裹了一层塑料
怎样把哥哥带回家，这是一个问题。他环顾着 纸……他就这样来回跑着，不一会儿全身就湿透了，
窝棚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床板上。他三下五除 他竟然一直没有想着要给自己弄一顶帽子戴起来。
二拆了床板，在床板上垫上棉絮，把已经没有气息
的王福绑在上面，再用牢固的绳子连人带板绑在摩 他摆弄好自己的哥哥之后，打算进屋拾掇拾掇
托车上。使劲摇了摇，还挺稳当。这样走个几百公 自己。就在这时，那间他们住了几个月的小窝棚，
里也没有问题。 哗的一下，坍塌了。
这样弄了半天，已经近中午。山里的雨一直在
下，下得让人有点绝望了。他用锅铲搅拌着锅里剩 他回头看着躺在摩托车上的王福，“哥，房子塌
下的一些狗肉，狗肉发黑，像是真的有毒的样子。 了。”他说。王福当然没有回答他任何话，王福已经
狗肉是不敢再吃了。他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会在狗肉 死了。他就这样，蹲在坍塌的窝棚前面，号啕大哭。
里下毒。其实他也不确定哥哥是否真的是吃了狗肉 整座山静悄悄的，除了雨水落下来的声音之外，只
才死的。因为他也吃了些，却没见哪里不舒服。倒 能够听见他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了狗肉，重新刷了锅，把剩余的半把面条煮了进去。 比任何时候的任何一次哭喊都要显得孤独和恐惧。

这下好了，手机和那些工具都给埋在窝棚里了。
王顺从衣服兜里拿出摩托车钥匙，发动车子。他们
终于要回家了。

王顺其实不太记得回家的路，他得先到离这里

2015·4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