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10 - 银生文化2016年第4期（总第66期）

·苦水寨·张新福

个少数民族小镇。在二壮心里，铁蛋是个油嘴 铁蛋的皮卡车扬长而去，飞尘中的二壮有
滑舌狡诈虚伪好贪蝇头小利的儿郎当货，他对 些落寞，翠翠有新对象了，一个广东人，酒店
铁蛋甚至心怀愤恨，他始终认为翠翠离他而去， 大老板，领班，使唤好几十号人……这一切在
除了李瘸子硬生生将翠翠拽走，跟铁蛋的煽风 二壮听来简直是另一个世界里的景象，高高在
点火不无关系，他清楚记得，翠翠就是被铁蛋 上，他连仰视的勇气也没有，他和翠翠的人生
的皮卡载着离开苦水寨的。 境况已是天壤之别，曾经在自己怀里像只小兔
子一样扑腾的翠翠，如今成了酒店大老板的对
二壮，采桑呐？铁蛋问。 象，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成为酒店老板娘，自
铁蛋哥呀，进城呐？二壮问。副驾上的女 己则双腿裹满黄泥灰头灰脸地在苦水寨的寡薄
人朝他微微摇头，两只大耳坠叮叮当当地晃动 土地上刨食，都是喝苦水寨的水长大，人生境
起来。二壮的心莫名其妙地颤动了一下，连忙 况怎就发生如此大的差距？二壮突然有一种从
把视线转移到村口那棵老柿子树上，上面挂着 未有过的悲哀，可他又不知道如何改变这种悲
一只黑色的鸟窝。 哀，他和翠翠的美好愿景在那块夜色下的玉米
这不弄了些山药嘛，瞎鼓捣，挣几个小钱。 地里，在翠翠母亲的恸哭声中轰然倒塌，从此，
铁蛋说着，掏出一支烟点上，示意二壮要不要 他们的命运变得迥然不同，翠翠插上了翅膀越
也来一支，二壮摇头说不会。铁蛋哈哈大笑， 飞越远，自己则在原地转圈圈，翠翠变了，从
连烟也不会抽，不像个男人。 灰姑娘变成了白天鹅，而自己，永远是那只笨
二壮不语，陪笑着，一脸尴尬。 拙地在原地打转的棕熊，再怎么蹦再怎么跳，
今年快养完了吧？铁蛋问，他指的是养蚕。 始终逃不出苦水寨的圈套。
快了，下个月。二壮说。
养完了哥带你进城，找个小媳妇去，像你 那一夜，二壮提着一瓶烧酒，形单影只地
嫂子一样贼靓贼靓的小媳妇，去不去？铁蛋努 走在苦水寨的夜色中。苦水寨的夜空飘荡起哀
努嘴，一脸坏笑。 怨绝望的竹笛声，夜风动容，山峦哭泣，苦水
二壮忍不住朝副驾上瞅瞅，女人的笑顿时 寨心碎了。
使他心惊肉跳，他连忙低下头，像个偷窥女人
洗澡的小男人，心里一阵阵发虚。 妹妹哟，以后哥哥不会再吹竹笛给你听了。
翠翠……她……好吗？二壮情不自禁问起 永远不会了。
翠翠。
哦——翠翠呀，她好着呢，正跟一个大酒 黎明来临，二壮点燃手中的竹笛。竹笛燃
店老板处得火热，广东人，对她好着呢，让她 烧时发出的微弱光芒中，二壮对自己的处境和
做酒店领班，使唤好几十号人。铁蛋冲车窗外 状态进行了重新定位，他找到了自己颓萎的根
吐了一口痰，接着说，好了，走咯，城里好几 源——没有女人。因为没有女人，生活变得黯
个老板等着喝酒呢，加把劲，养完了哥带你找 然失色，甚至杂乱无章，他的心像一块久旱的
女人去，啊，贼靓贼靓的女人，天天晚上都让 农田，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口子。他焚烧的
我们的二壮飘飘欲仙分不清南北西东，哈哈哈 不仅仅是一支发黄的竹笛，而是自己的过去，
哈…… 他在向自己的过去诀别，也是向曾经心爱的翠
翠诀别，从此以后，他要做一个崭新的自己。
他把自己开导通畅后，突然焕发出久违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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