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7 - 银生文化201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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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量·若 水

仿佛有股神奇的力量,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吸了        嘈杂的欢呼声中,我被推到台上。台下人头攒动群
进去。进去后视野就明亮多了,我看见她在前面健        情激愤,一个个都很面熟,我似乎认识他们好多年了。
步如飞,老骨头一阵噼啪乱响。两边清一色都是垂        我朝他们缓缓地挥手致意,并始终微笑着保持得体
头丧气的平房,一律破败颓废不见人的迹象。巷子        的慈祥模样。
很长很长,七弯八拐的仿佛一个迷宫,走来走去总
像在兜圈子。                              大胡子站在主席台前,手里端着几页纸叽里呱
                              啦地念了一大通。台下闹得更凶了,有人朝我扔东西,
      后来她放慢了脚步,我便乘机赶上去。她一把    但他们手法不准,只有极少数击中我。令我难堪的是,
鼻涕一把泪地向我诉苦,她的儿子虐待她,胡子一        一个软柿子不偏不倚地砸在脸上,像手榴弹一样炸
大把了还要吃她的奶,简直是吸她的血。我问她是        开了花,我的表情便有了战场的苦难。
不是刚才那个男人,她说没错就是那个“前世的冤
家”。说到伤心处,她咬牙切齿地发誓要跟他拼命“:不           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在开我的批斗大会。我
是你死就是我亡”。                     不禁为这种无聊透顶的场面喟然叹息,与其在这里
                              白白浪费光阴,不如好好休息一下,于是我脑袋一
      嘎吱一声响,我看见一扇门冒冒失失地打开,    歪便睡着了。
探出半截身子,竟然就是刚才那个吃奶的大胡子——
老太婆的儿子。                             某种强烈的刺激扰断了我的睡眠,原来有人往
                              我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我此时瘫倒在地上,眼前坐
      他朝我们招手,说 :“快进来,恭候多时了。”  着 那 个 大 胡 子。 他 旁 边 站 着 几 个 帮 手, 样 子 很 凶。
      我们进了屋,他又朝门外四处看了看,确定没    这里不是庙堂,而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庙堂里发生
人发现才慎重地关好门。这间屋是客厅,其格局相        了什么,我丝毫没有印象。我吸入一种潮湿发霉的
当豪华,但他忘记招呼我坐下,只说了些初次见面        空气,闻到一股腐朽沤烂的味道,感觉似乎来到了
的客套话,诸如久仰、幸会之类。他拿出一顶高高        坟墓。大胡子翘着二郎腿,一个手指钻入鼻孔不慌
的圆锥型帽子,就要往我头上扣。他的热情使我有        不忙地挖,抠出一坨黄灿灿的鼻屎。他把手指轻轻
点不好意思,我接过帽子朝他嘿嘿一笑,说 :“我自      一弹,对我说 :
己来。”
      我将帽子端端正正戴好。他取来一块木板挂在        “阿贵,你是不是潜伏在我们无量的间谍?”
我的脖子上,上面似乎写着什么,并且又亮出一根              我说 :“我不是阿贵,我是来无量找阿贵的。”
麻绳。此时老太婆主动过来帮忙,母子俩配合默契              他继续说 :“阿贵,谁指使你的?”
地把我五花大绑起来。我不明白对方的用意,自己              我再次申明 :“我不是阿贵,我也正要找他呢。”
又插不上手,只好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忙活——我想              他吼道 :“阿贵,你这个叛徒,到底泄露了多少
他们总不至于平白无故地害人吧。我很快就被捆绑        我们无量的秘密?”
结实,麻绳勒得我很不舒服,但是盛情难却,我也              他的唾沫激动得四处横飞,喷了我一脸。我在
就不再表示异议。我看见他们狡黠地相视一笑,接        脸上抹了一把,报之以尴尬的一笑,说 :
着你一句我一句恶语恶言地数落我,词汇丰富得惊            “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人,“不识抬举”、“为老不尊”、“牛鬼蛇神”、“断子          那几个帮手同时跳上来,齐声咆哮 :
绝孙”、“死有余辜”、“自取灭亡”……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然后大胡子带我来到一个很大的庙堂。在一阵          我终于忍不住生气了,嘴里嘟哝一句 :
                                  “乱弹琴。”

                              2015·6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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