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量山的崇山峻岭里，除了隐天蔽日的林莽，怪峭嶙峋的奇峰，蜿蜒如练的溪流，空谷传响的猿鸣之外，还有每天伴着黎明的曙光如约而至的鸟语。

无量山有鸟类373种，这些千姿百态的鸟儿总是用歌唱的方式说话，它们那清越婉转的啼鸣是无量山最自然纯净的交响乐。

聆听鸟语最好的地点是在离景东县城30余里的文井镇一个叫小道坡的地方。在这片幽静的森林里，每日都汇集着无数的鸟儿在纵情歌唱。

为了追逐这动人的天籁之声，那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在拂晓时分到达小道坡。当林间还在萦绕着薄雾的时候，清脆的鸟语便渐次传来。鸟语穿过雾霭，明亮地回旋在在我的耳际。循声而去，我依稀看到林间的枝头上有无数灰色、白色、黑色、蓝色的鸟儿在跳跃着呼朋唤友。满树林的鸟鸣，满天空的鸟鸣。圆润的，嘹亮的，婉转的，清脆的鸟鸣，长声有七八个音阶，起伏回旋；短促的却只有一个音阶。那仅有的几种音符——嘀、嘟、咯、咕、叽、喳、啁、啾，演奏起来却婉转曲折、变幻多端，如多声部合奏，又像管、弦、筝、箫天衣无缝的交响。

屏息聆听，鸟语伴着绿叶上滚动的露珠清冽的滴落，像碧水洗涤过清音，让心灵在那一刻停靠在以天籁为语的彼岸。我就这样沉浸在小道坡美妙的拂晓，思绪却禁不住化为一只小鸟展翅飞翔，在洁净的蓝天下，飞过碧绿的稻田，飞过炊烟袅袅的农舍，飞过此起彼伏的山岗，天地间布满树叶和花朵的清香，一切都充满了自然的和谐。这是人间至美，是无量山万物不灭的重要元素。

无量山鸟语不仅是曼妙的天籁之曲，还见证着这片土地的春夏与秋冬，播种与收获，欢喜与忧伤，传递着丰富的信息，形成了神奇的“鸟语文化”。

无论是哪个季节，只要鸟儿一叫，祖祖辈辈生活在山中的人们都能说出一番“鸟叫经”。有传达物候节令的，有预测吉凶祸福的，有载着离奇故事的。这些鸟语扑朔迷离，充满传奇色彩。

三月间，报春的布谷鸟从天上飞来，“布谷、布谷”的歌声传遍了山野和村寨，山民们视布谷鸟为春天的使者。传说在很古的时候，山里人分不清农事节令，种下的庄稼收成不好，人们缺吃少穿，过着艰难的日子。天神看到了这一情形，便指派布谷鸟到人间去。天神说：“勤快又有着好嗓子的布谷鸟啊，你飞到人间去吧，把春天的信息带给勤劳的人家，教他们分出节令种好庄稼。”布谷鸟带着天神的旨意，从遥远天边的一个岩洞里飞出来，飞过千山万水，越过千难万险，一路叫着“快快播谷！快快播谷！”给山里人带来了春天的信息，人们从此分出了节令，春耕、夏锄、秋收、冬储，日子过得有条有理。

当布谷声声渐行渐远的时候，雨水雀就开始“丁桂林——丁桂林”地叫个不停。哀婉的叫声里蕴藏着一个凄美的传说：远古的时候，山里有一户人家讨了个媳妇，名叫丁桂林，既贤惠又能干，但却遭到了婆婆的虐待。媳妇无奈只好偷偷逃进了无量山的大林莽里。善良的小姑得知嫂嫂跑了，便追进了茫茫无边的无量山中寻找，她孤身一人在可怕的林间找啊、唤啊，走遍了九十九座山峰，找遍了九十九道山箐，就是见不到嫂嫂的身影。整个无量山都回荡着她“丁桂林——丁桂林”的呼唤声。从春叫到夏，从秋叫到冬，泪水化作了雨水，最后累死在山上。死后小姑变成了一只雨水雀，从这山飞到那山，不停地呼唤。直到今天，人们一听到“丁桂林——丁桂林”的叫声，就会脱口而出：听!雨水雀叫了，雨水要落地了！

有时，无量山小鸟们的传说是充满幽默和诙谐的。在田边地角的竹林和树梢上，经常会歇着一种酷似鸽子的鸟，它正高喊着“割你的肉煮——割你的肉煮！”人们称这种鸟为“老憨斑”。据说，“老憨斑”的羽毛曾经长得非常美丽，它整天翘着五彩斑斓的长尾巴在山林里飞来飞去，引得百鸟尾随观赏。其中，有一种名叫“精叉叉”的鸟对“老憨斑”是羡慕嫉妒恨，于是打起了“老憨斑”花羽毛的注意，“精叉叉”天天跟随者“老憨斑”，对它极尽恭维之能事，骗取了“老憨斑”的信任。有一天，“精叉叉”可怜巴巴地对“老憨斑”说：“哥哥啊，你的衣裳那么美，能不能借我穿一下？”“老憨斑”爽快地脱下自己的漂亮衣裳，“精叉叉”穿上这件衣裳顿时变得美丽无比，扑突突一声，它拍拍翅膀飞走了。边飞边得意地叫着“细细长长，漂漂亮亮——细细长长，漂漂亮亮！”“老憨斑”才知上了当，无奈只好将“精叉叉”脱下的衣裳穿上，结果又短又丑，遮住了前身，盖不住屁股，难看极了。“老憨斑”气愤不已，总是歇在林梢，不住地咒骂着“精叉叉”：“割你的肉煮——割你的肉煮！”

据说，无量山还有一群可以预告吉凶的鸟雀，让人们又敬又畏。其中有一种叫声为“张子方——张子方”的鸟，就是专门预报不祥信息的。当然，还有不少的鸟叫声是在与山里人开玩笑，有一种鸟叫听起来很像在说“三嫂——我要跟你睡！”“三嫂，我要跟你睡！”人们听到这种鸟叫总会开怀一笑。这些鸟的叫声，又为风景奇绝的无量山增添了一些轻松幽默的气氛。有了这些鸟鸣的陪伴，无量山才真的灵动起来，变得有声有色。

“百转千声随意移，山花红紫树高低；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此刻，我在文井镇小道坡的密林中聆听鸟语，整个世界都融进了鸟语中。在这个暖融融的春季，具有这样一个与鸟为伍的假日，在这一如天籁的鸟语中，我的内心融化在无量山美丽的拂晓中……（黄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