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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 花山

发布时间:2013-06-19 11:23:16 来源:景东新闻网 点击: 收藏
花山 花山 王潇跃花山的名字,是比她的内涵更吸引你的,单这么轻轻念出,便让人魂不守舍。她缠绵悱恻,她暧昧妖娆,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花山  花山

                                                                       王潇跃


   花山的名字,是比她的内涵更吸引你的,单这么轻轻念出,便让人魂不守舍。她缠绵悱恻,她暧昧妖娆,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些美,便让人忽略了花山的那些细节。


   我现在要说的花山,已经变成一个故乡,一个过去,一个童年的梦。


天华寺  轮回


   在者干河西岸的竹林树影里,隐藏着一座古老的寺庙——天华寺。年深日久,寺庙几经沧桑几经修复,原本香火盛极一时的大庙宇已灰飞烟灭,仅留一些古老的石柱和废弃的香炉,尽管如此,还是承载了一些人的信仰。


   我中意的,从来不是寺庙本身,而是寺庙背靠着的那座高达数千尺的断崖。整个童年的春节,我都在大汗淋漓地爬这道断崖,如同参加一场宏大的群众表演。断崖方圆近一平方千米,侧面有一条神仙开凿的小路直通插在云端的山顶。山顶别有洞天,怪石林立,鸟语花香,像一个澄明的结界,包裹一切自然的生灵。诗人雷文明曾为天华寺提了对联:是谁垒石为山,留斯画本。莫使密云封径,正好清游。


   奶奶中意的,从来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当时,爷爷生了一场大病,我便常陪着奶奶一起到这天华寺里来。那时候没有车,仅靠步行。奶奶背着沉甸甸的希望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我,却一步也不敢落下。这样一走,便是几年。奶奶终日坐在这佛前祈祷,也不止一次梦见神仙托梦来说,只要她心诚,爷爷定会好起来。不知是神仙骗了她,还是她骗了自己,爷爷最终没能熬过那场大病。奶奶后来便不再去天华寺,我想,是爷爷带走了她所有的信任,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神。从此之后,再无期盼。


   长大之后,我独自一人来到这天华寺。走在那条走了无数次的石板路上,心如止水。经时光的打磨,石板斑驳不堪,加于路旁灿若星辰的水仙花的点缀,更显古朴久远。至半山腰,转首回望,稻田村落,竹影人家,一一安排得妥帖淡然,匍匐在山脚,如同一场心平气和的朝拜。沧海桑田,红颜白发,历史的洪流,在这山下缓缓淌过。


   回首,已淌过一场轮回。

 

梯田  宿命


    从外婆家望出来,眼睛顺着一道道延绵的山岭延伸出去,翻了一座山,还有一座山。顺着山岭上那大大小小的梯田峰回路转,层层递进,慢慢的,就迷了路。


    我倒也喜欢这样的梯田,有开天辟地的壮美,也有撩拨人心的诱惑。四月的哈尼梯田,到处是一片青葱稻浪。到了十月,随着谷物的丰收,山野也变为金黄色,如同一幅流动的山水画,五彩斑斓,稻香袭人。但梯田最美的季节永远是冬天,这时候田中灌满了水,层层透亮,倒影着天边的云霞,云在水中,水在云里。春节前后,山中野樱花、野桃花和棠梨花开得热闹,哀牢山间的劳作顿时诗意十足。


    那些属于梯田的美,是一个过客的美,旁观者的美。梯田在祖祖辈辈生活在哀牢山上的哈尼人心里,其实是道道抹不尽的伤和无可奈何的痛,这从容不迫舒展开去的梯田,是一个民族对生之希望的坚定信仰,是对他们所生活的土地最完整的诠释。走近了才知道,这蜿蜒错综的梯田,裹住了多少脚步,动弹不得。


    我曾无数次的提到过我的外婆,直至她死去一年了,我还是经常梦见她依旧站在梯田尽头的村口,摘一支迎春花给我。外婆从大城市来到这大蛮庄之后,变成了一个地道的村妇。就这样背着篮子走在田埂上,走过一丘田,再走过一丘田。家还是那么远。


    我后来想象她的出逃。背着从娘家带来的那只皮箱,绕过村口那棵老青树,径直往山下跑去。我的妈妈追在后面,一面哭一面喊,跌进田里后,哭声和脚步还是没有停下。一追,就是几里路。就这样反反复复,追了一年又一年。终于,外婆跑不动了,也就留下了。

  
   如果人生是一条路,那么外婆的人生,是不是和这田埂一样,曲折纠结,迂回不堪。


   这梯田勾勒出来的宿命,她后来一直没有走出来。

 

风雨桥  坚守


   在者干坝子的许多小河上,建有一座座奇特的桥。这些桥的桥面铺有木板,两旁设计有栏杆、长凳,形成长廊式走道。桥顶加盖砖瓦,檐角翘起,偶尔可见绘凤雕龙,远远看去,倒像是在河上盖了一间小屋。因能让过往行人遮风避雨,故把这些桥称之为风雨桥。

    如今,许多风雨桥作为桥的功效几乎废止了。时光久远,一些桥已经变成危桥,很少再有人走。桥变得孤独。相比于热闹后的孤独,一直的孤独倒是一件幸运的事情。所以风雨桥的孤独反而让人同情。因为经历过鼎盛,因为普渡过众生,现在的孤寂才让人难以忍受。


   在去往外婆家的路上,有一座风雨桥一直还在。妈妈常会来这桥上坐坐,听听风,听听雨。这是她儿时的桥,少女的桥,路途中的桥。她曾在这桥上晾晒被雨水打湿的课本,她曾在这桥上以20岁花开的容颜遇到我的父亲,她曾在这桥上找到失踪一夜趴在栏杆上睡着了的学生,她曾在这桥上思考人生的悲喜……她一直在途经这座桥,走着走着,就走过了半个世纪。她现在还来那里。桥现在也还在那里。


   也许一生就应该有那样的坚守,坚守一份情感,坚守一份事业,坚守一份执著。即使到最后,得到的也只是平淡的生活,如我的母亲。但是这已经足够。


    栉风沐雨,屹立百年的土木集体缄默,仿佛在保守一个强大而不为人知的古老的秘密,一个你没法想象的神话。而风雨桥在这百年里的坚守,本身也是一个神话。

 

水车  流年


   我家门口是一块平洋洋的田,村里人称海子田。海子田紧挨着者干河,每年插秧季节,河边便架起一座又一座是水车。水车是一种古老的提水灌溉工具。家乡的水车是用一根根竹子编制而成,外形酷似古式车轮。车高3米多,由车轴支撑着周围的辐条,呈放射状向四周展开,每根辐条的顶端都带着一个刮板和用竹筒制成的水斗,刮板刮水,水斗装水。者干河水自北方汹涌而来,撼动着水车,水车借着水势缓缓转动着,一个个水斗装满了河水,被逐级提升上去。临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到农田里去。


   经了水车的水变得生动而富有意义,哗啦啦流过一丘丘干渴的农田里。那些被水车咯吱咯吱打活了的水,不紧不慢的,流经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像一场西式教堂里的洗礼,缓缓而至。那河流经过水车的轻快歌唱,慢慢就变成了我每日每夜梦里的伴奏。


   我枕着这样的梦入睡,醒来那年,12岁。然后离开。20岁回去。我注定是在自己成长最摇摆的时候远离了花山,远离了这份宁静,以至我后来不稳重,不成熟,急功近利,心浮气躁。


   这是我的错。


   20年来,河水从未倒流,水车也从未改变转动的方向。有的人,有的事,生生而来,便注定要遭遇一些过往,走一些不可改变的路。我也注定要承受一些苦难,面对一些失去。然后成长。成长本身,从来不是一个过程。而是一种完成。


   流年似水。你我,终究要经历一场泅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