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有个愿望，希望能亲自登上无量山的大寨子，听一听黑冠长臂猿那天籁般的鸣叫，并亲眼目睹它们矫健的身影。特别是景东无量山国际狂欢节之后，这群精灵更是倍受世人的瞩目。虽然通过电视、网络也看过、听过一些关于它们的传说，但都没有亲眼所见来得真切透彻。如今这个愿望愈演愈烈，于是我下决心无论如何，假期一定要去一趟大寨子。可计划和变化无可定数，因为北京《世界遗产》杂志社记者的到来，我得以提前圆梦。

今年11月25日，一个平常的周末。我悠闲地带着女儿在湿地公园游玩。县宣传部杨老师的一个电话改变了这一切。他电话告诉我说他们现在正在哀牢山生态站，两小时后将陪同杂志社的记者去大寨子采访，问我可有时间同去？未经思考我很干脆地答应了。因为这不正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事吗？这事我曾在杨老师面前提过多次，他也和保护站的赵站长打过招呼，答应假期陪同我前去。现在有这机会他马上想到了我。匆忙间带着女儿和孙一起赶回家，换上衣服，就怕时间给耽搁。没出两小时我已经赶到预定的地方等着他们来接我了。

    一路的奔波不在话下。越野车在无量山盘旋陡峭的山峰间穿行，连绵不断的山峰急速滑过。车窗外，有几处悬崖地甚至我都不敢往外看，山间的盘山公路仅能容纳一辆越野轿车通过，车窗外就是笔直的山崖，要是不小心行驶，非得葬身河底不可。

几经颠簸，我们终于在下午6点钟左右到达中科院无量山大寨子观测站。观测站建在三面环山的一个小盆地里，三围的山可以挡住三面吹来的冷冽的寒风，而留下的一面又可以让站里的视野很开阔。我们从空着那面的正前方依稀可以看见山区小集市小门坎的风光。从地形看，显然可以看出当时建站人是经过一番苦心勘探的。

已近黄昏，巡山的保护站的观测人员还没有回来，只留下其中一位正在火塘边为我们准备晚餐。周围一片祥和安宁。远处依稀可以听到一些归鸟的叫声，还可以看见前方已近半山的斜阳，无量山沐浴在落日的金光下别有一番韵味。不一会就感觉有丝丝寒意袭来。我们一行五人连忙回到火辣辣的火塘边，和那个做饭的大哥絮叨起来。从他的言语中知道，几乎每天他们的生活都是这样辛苦：带点干粮早晨六点出发，一直尾随着黑冠长臂猿的行踪前行，午饭也多是抽一个人回来做了送到山里吃，饭后继续追踪。晚饭谁先回来谁做，一般情况下，他们的晚饭都是在星光密布的夜晚才能吃上。一整天的追踪跑行，没有几个还会有多余的体力去做更多的活动，大多时候，饭后洗漱一番就开始整理当天采集回来的数据，完成后就睡下，为第二天新的追踪养精蓄锐啦！

这位大哥很能侃。他还告诉我们，今天他幸运地拍到了黑冠长臂猿准备交欢的画面！追踪长臂猿将近四年了，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拍到这种场景。他取下相机翻出今天拍摄的图片，一一讲解：通过长时间的追踪，他们所追的这几群已经有了无投食性习惯化。像今天拍到的就非常有趣！一只雌性长臂猿在树枝上已做好了性交的姿势，另一只雄性黑冠长臂猿正从另一棵树上攀越过来往下挪移准备和它交欢，这时意外发生了！另一只雄性黑冠长臂猿也从雌性长臂猿所在的那棵树上爬来了，先到的那只雄性长臂猿从上边一直用一只腿用力地踢蹬后到的那只黑冠长臂猿的肩部，看来它们都心仪这只通体金黄的长臂猿了！一场爱妻争夺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打斗持续了几分钟，最终这场爱意浓浓的场景也被搅黄。他也抓紧按下快门摄下这珍贵的影像资料。

侃谈间，几位巡山的工作人员已经陆续回来。厨房外天色全黑，几点星光闪烁其间。我们的晚饭也才正式开始。好客的站上，为我们准备了好几种好吃的美食。烘得喷香的锣锅饭、无量山特制的腊火腿、炒得脆生生的牛干巴、土鸡蛋炒西红柿、绿油油的青菜、酸溜溜的咸菜、独特的萝卜片煮肉……，多少年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了？记忆里该是童年吧！

    饭后，刘记者的采访也正式开始。我们大家围坐在热烘烘的火塘边，边烤火边听他们的采访。刚开始还是那位能侃的大哥，他用地道的土语说我用蹩脚的普通话翻译给刘记者听。接下来是阿印—大寨子村的棒小伙，多年来领着低微的收入一直无怨无悔地当着向导，追寻着无量山的这群黑冠长臂猿的脚步而四处奔走。然后是保护区的赵站长，一个人挑着几份重担，护卫着无量山……。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就算是听上几天几夜怕也记不完。

他们的故事里，有几个非常有趣。据说前段时间退休的李老县长来大寨子观看黑冠长臂猿，从望眼镜里观测到，一只稍年幼的小猿不断对着老县长的镜头表演起荡秋千，之后竟然还对着镜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老县长也弄得激动不已，随行的人嬉侃说“这黑猿也讲政治了！”另一个更是诙谐有趣：有天他们追踪黑冠长臂猿好久，累了，眼看那群黑猿怡然自得地在领地的树上戏耍着。他也就停下来斜靠在那棵树干上玩起手机来，冷不防怎样有一股满含骚味的热乎乎的东西打在头上，抬头一看，哟呵！一只小黑猿竟然正对着他的头打起尿来！脸上还龇牙咧嘴地笑着。真让他哭笑不得。

夜色浓重，火塘里的柴添了一发又一发。一看时间，已是夜里11点多。从他们的聊谈中知道，他们所追着的四群黑冠长臂猿，这几天大都往远处寻食去了，要转回来恐怕也是几天以后的事，只有第五群还在附近活动。于是，我们约定赵站长，明天一早喊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进山去，希望有幸能与第五群黑冠长臂猿来个亲密接触。

劳累了一天，站里的人们都已睡去。奇怪我却毫无睡意！只要一出门，就会莫名地兴奋，舍不得睡去。赵站长不忍扫我的兴，也留下来陪我聊天，并互留了QQ号。对面小宾馆里隐隐约约有鼾声传来，山里的负氧离子很多，很适合深睡眠。时间的确晚了，和赵站长道了晚安，我也准备入睡。但愿吸着难得的负氧离子今晚我不再失眠。

刘记者几天的舟车劳顿，睡得很沉，还发出轻微的鼾声。真有点羡慕她，这辈子我要是也能这么沉沉得睡几次多好。习惯性地挂上Q，有个Q影跳动。呵呵，“无量神剑”，一个霸气的网名。今天加了站里好几个人的Q号，拿不准是哪个？一聊才知是赵站长。隔壁的鼾声越来越重，我们互猜是谁打鼾？我猜是载我们来的车师傅李哥，他睡得最早，刚刚在厨房听到的鼾声好像就是他那间屋发出来的，所以嫌疑最大。他也猜是这位老哥，还跟我聊起一个亲历的关于打鼾的故事，让我也忍俊不禁。看来这负氧离子真是有助他们的睡眠。

因为第二天的约会。我们在Q上告别，约定一定要早起，免得错过黑冠长臂猿的行踪。这种有灵性的动物，它们鸣叫的时间不长，分时段，要见它们的真影必须得赶早，否则去了也白搭。这样想着想着我也渐渐地沉睡在满含负氧离子的梦乡里。

第二天一早，不过6点多钟，对面的床上有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刘记者悄悄地起床了， 我也赶紧跟着起来。外面有摩托车的声音传来，估计是阿印从家里来了。刘记者来不及洗漱就背着背包跑出去，我也胡乱地洗漱起来。收拾停当，也跑出院外吼起来，其他几人还在熟睡中，听到我的喊叫这才陆续从小宾馆里出来。我跑到厨房一看，早没了阿印和刘记者的踪影。刘记者虽是第一次来我们云南的大山，看来，黑冠长臂猿对她的诱惑力比我还大，都等不及一起进山！

小站后面的山林里忽然传来此起彼伏地叫声，我兴奋地问：这是不是长臂猿的叫声了！他们回答:是！这是雄性长臂猿的叫声。每天6点左右准时叫唤，它是在向其他群的雄性长臂猿示威，这是我的领地！切勿侵犯！之后又有绵长的几声猿声传来，他们又告诉我:这是雌性长臂猿的叫声，意在夫唱妇随。呵呵！这门功课可不是我们一般人能懂的。

赵站长电话问阿印，可否看见黑冠长臂猿了？他答复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它们的踪影了，就在前方的山崖下，大约半小时的路。天色渐渐泛出鱼肚白，实在等不及啦！急促地催唤最慢的杨老师赶紧进山。我们一行也跟上了赵站长进山的步伐。进得山林，除了几声鸟鸣和黑冠长臂猿的叫声，一切显得静谧无声，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心中有迫切的渴望，那段铺满烂叶的崎岖山路也被我们快步如飞的脚步撇在脚下。路边的风景都来不及细赏，快了，快了！我就要与它们相见了。梦寐以求的愿望就要实现，我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来。长臂猿的鸣叫声声声传来，赵站长一再催促我们再加快脚步，要不就见不到它们的真影啦！

终于，爬完最后一道山岭。费时一个多小时，总算看见搭在山林里的观测树棚啦！我们几个体弱的假城市人也才气喘吁吁地坐定在那几根简易的木头上。阿印他们也随后跟过来，刘记者的眼中放光，一看就知道她已如愿。我也迫不及待地拿过阿印手中的望眼镜，往前方的树影中搜寻，在阿印的指点下，我感觉好像真的看见黑冠长臂猿的真影了！可惜被隐隐约约的树丛遮住，我不能看个透彻。拿着望眼镜，我到处搜寻，很遗憾，又不见了。

赵站长说：莫急！它们还会出现的。可能现在是吃东西去了。我们再耐心地等等。我们问刘记者可否录到长臂猿的叫声了？她得意地说：当然！并且拿出录音笔，那段悠扬独特的叫声真的又来了！唉！都怪我，就那么几分钟的时间，我却与长臂猿失之交臂，不能清晰地看见它们的真影。我的愿望打折了。

我们几个都迫切地抬着头，不敢高声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方的树丛，就怕错过美好的瞬间。但失去就失去了。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再次等来黑冠长臂猿的踪影。不过好在阿印他们拍到一些，我对着相机翻看起来，也好让我的心不至于失衡得太厉害。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山林里阵阵寒意袭遍全身。这才发觉刚才因为进山要走路，我们都没有穿外衣，走得一身热汗的我们停下来一个多小时后不冷才怪！看着大家缩着头，捂着手的样子，赵站长说走吧，可能它们已经走远了。看来今天是要抱憾点点了。我有些不甘心，跟赵站长说，等假期我一定要背上吃米再来大寨子，把黑冠长臂猿看个够拍个够！

又是一个约定！我把梦留在了无量山大寨子。（岸上花 文 唐云 图）